红色落到洁白的雪面,一点点蔓延,恰似一朵寒梅绽开来。
小春把我搀回了寝宫。
白烛绕了寝殿一圈又一圈,明日殉葬准备的冰棺也已为我准备***。
桌上是明日殉葬,要用的一尺白绫。
小春看着这一幕,眼眶红透了,她止不住抽噎。
而我却很平静。
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啊。
我吩咐小春:“去帮我煮碗饺子,温一壶花椒酒来吧。”
在民间,远行的饺子归家的面。
我要远行了,无人为我践行。
铜镜前,我开始为自己更衣。
上一次站在铜镜面前更衣仿佛昨日,那天是裴清鸢求嫁后我去裴府提亲。
我仿佛看见那时还鲜衣怒马的自己,纯澈的眼里堆的全是欢欣,心里只想着一件事,那就是要以最完美的样子见裴清鸢。
恍若隔世,像是上辈子的事。
镜子里的我,早褪去少年青涩,不复往日,一张脸俱是死寂和惨白。
不多时,小春将我要的饺子和花椒酒端上来了。
我拿起早早就准备好了的灵芝,这灵芝与我体内寒毒最是相克,只要吃下,便会立刻毒发身亡。
这灵芝,是我在被下寒毒,疼痛难耐就已准备好的。
两次三番都最终未能服下。
第一次准备吃,听闻裴家要洗清冤屈了,我想亲眼见证;
第二次准备吃,是裴清鸢遭奸人陷害,于是我设法斡旋,想等此事了却;
而今,终于能用上了啊。
我不愿等明日,也不愿用那一尺白绫吊颈子。
听说自缢之人死相很是丑陋,舌头都会伸出来,太不体面了。
就着花椒酒和饺子,我服下灵芝,苦腻腻的滋味如泥水入喉,艰涩难咽。
再难咽,也终究是咽下了。
枕酒酣眠,我闭上双眼,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。
我想啊,这一夜,我总算能睡个好觉了。
……
与此同时,金銮殿。
陛下盯着裴清鸢脚上那副旧腰带:“裴相啊裴相,朕赏赐你的金银珠宝还少吗?竟让你连副腰带都换不起。”
裴清鸢不言只是沉默。
“朕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拧巴的人。分明这婚事是为皇太夫准备,让他殉葬,也不过是为他找个假死的借口,好让他改名换姓,名正言顺成为你的夫君。”
“刚刚朕都帮你开了口,你为何就是不肯同他说?”
裴清鸢脑海里又浮现宋云澜说“我不愿”时,那笃定的神情。
先帝过世的这两年,两人数次照面,她都在等,等他主动开口说他那时是言不由衷,想他能向自己诉诉他的苦衷。
可他什么都没说。
所以她故意求来一道假圣旨,让他一人殉葬。
故意放出要和他幼弟宋以恒联姻的消息,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低一次头。
他明知,只要他向自己低头。
哪怕是他曾经拿刀在她身上凌迟,她都会原谅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