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般沉默在谢誉眼中显然便是在倔，他只觉怒火腾得一下涌起，狠狠掐上了她细得快要断掉的脖颈。

“你把衔香害成那样，还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给谁看？她一心想和你处好关系，可你却巴不得她死！”

祝徽音缓缓抬眼，盯了他许久后，竟忽然笑出声来：“你那么在乎她，还来我这做什么？”

那笑意未达眼底，在她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恻，叫谢誉阵阵发毛。

他从没听她这样阴阳怪气过，瞬间恼羞成怒，将桌上的药碗猛地砸向她脚边：“你不识抬举，本侯多余来这一趟，以后别让本侯再看见你！”

望向他决绝的背影，祝徽音第一次没有感觉到哀伤，仿佛他的离去她已看过太多太多次，足够让那千疮百孔的心麻木掉。

他会如愿以偿的，他以后，再也不会看到她了。

今日是龟息术练成的日子，时间刚刚好停滞在除夕的前一夜，她死了之后，明日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带衔香去宫宴，反正侯府没有正妻，他想带谁便带谁。

所有人都满意了，不是么？只要她死。

无论外面的世界怎样，都不可能比侯府更差了，就算她日日食不果腹，也比做被肆意欺辱的笼中雀好上千百万倍！

祝徽音披衣出门，最后一次走过这座她付诸过全部心血与深情的镇远侯府。

她抚过游廊的花壁，那朵他亲自握住她的手画下的墨梅仍开得绚烂；

她停在假山的缝隙，那封他写给她的满是稚气的情笺依旧被风吹得摇晃；

她倚上后院的槐树，粗糙衰老的树皮见证过，他为求娶她跪了一日一夜的虔诚......

曾经甜蜜的回忆，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，刀刀扎向她心底的最深处，原来幸福如她，也逃不过物是人非的命运。

回到冰冷的屋内，她摊开一张素笺。

手指仍是无法用力，她便俯了身子，皓齿紧紧咬住及笄生辰那日，用谢誉亲手制来送她的那支狼毫笔写下遗书.

字迹歪歪扭扭，却声声泣血，下面还藏着一份和离书。

这次哪怕是死人，她都不要留给谢誉！

祝徽音将它工工整整叠放在枕下，独自出门躺在朱雀大街上，运了龟息术。

只要天一亮，便会有很多人发现她死在这里，而她的那位江湖友人，会适时扮作敛尸人，以瘟疫的名头将她拖出城外，还她新生。

她没有选择将小世子一并偷偷带出，他是未来的侯爷，前途无量，像她这样即将颠沛流离的娘亲，或许于他只是负担吧。

夜凉如水，头顶残月似钩。

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僵硬，心跳和呼吸也微弱到几不可闻，可她却没有一丝恐惧，反倒是一种释然般的解脱。

他是她的夫君，是世间最该庇护她的港湾，却亲手将她推下了深渊。

既如此，这深不见底的深渊，便由她自己亲自爬上来。

谢誉，我走了。

爱过你一场，我不觉遗憾，只是这条路走得太累太不值得，这一次，就换我来食言吧。

身如灯灭，情似雪融，从此你我，陌路不逢。

天光破开层云的一瞬，祝徽音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
除夕最是热闹团圆的日子，不出一个时辰，镇远侯府的门便被敲出震天响。

“侯爷、侯爷醒醒，侯夫人薨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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