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昌二十三年冬，京城下了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。

楚明昭跪在雪地里，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，耳边是母亲压抑的啜泣声。她不敢抬头，只能透过低垂的眼睫看见父亲那双沾满泥雪的军靴。镇国将军楚毅的嗓音比这寒冬还要冷冽："臣，冤枉！"

"楚毅勾结北狄，意图谋反，证据确凿！"尖细的太监声音刺破风雪，"皇上有旨，楚氏满门，即刻处斩！"

明昭猛地抬头，看见禁军统领赵无庸手中明晃晃的圣旨。父亲挺直的背影在风雪中纹丝不动，而母亲已经瘫软在地。十二岁的明昭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，但她知道"处斩"是什么意思——上个月，她刚看过刑场处决犯人，那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半条街。

"父亲不会谋反！"明昭突然站起来，稚嫩的声音在寒风中发颤，"父亲上月才击退北狄大军，皇上还赐了御酒..."

"昭儿！"父亲厉声喝止，却已经晚了。

赵无庸阴冷的目光落在明昭身上："楚将军教女无方啊。来人，先把这丫头押下去，让她亲眼看着家人上路。"

明昭被两个禁军架住胳膊拖向院中那棵老梅树，她拼命挣扎，发髻散乱，珠钗掉在雪地里。她看见父亲被按跪在雪地上，刽子手的大刀高高举起——

"父亲！"

刀光闪过，鲜血喷涌而出，在白雪上绽开刺目的红梅。明昭的尖叫卡在喉咙里，眼前一黑，昏死过去。

再次醒来时，明昭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。车帘缝隙透进微光，照在她手腕上的淤青——那是被绳索勒过的痕迹。

"**醒了？"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。明昭转头，看见府中老管家周伯满是皱纹的脸。

"周伯...我父亲...母亲..."明昭的嗓子干涩得发疼。

周伯老泪纵横："**节哀...老奴无能，只救出您一人..."

原来周伯买通了狱卒，用一具女尸替换了昏迷的明昭。此刻，楚家三十八口人的头颅已经悬挂在城门示众。

"我们去哪儿？"明昭木然地问。

"老奴有个远亲在江南，我们先去那里避避风头。"周伯抹着眼泪，"**放心，老奴拼了这条命也会护您周全。"

明昭没有再说话。她蜷缩在马车角落，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。十二岁的小姑娘在这一天长大了，她清澈的眼底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——她要活下去，为楚家讨一个公道。

马车碾过积雪，驶向未知的远方。车辙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，很快又被新雪覆盖，仿佛楚家满门的鲜血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掩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