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怔然望着空闊的大街，回想着剛剛大腦失去思考的那一刻。
那瞬間，他以為韓芷柔還在軍服廠，還因為跟自己鬧離婚的事兒賭氣，還等着去首都培訓……
他忘了，她死了。
韓芷柔已經死了啊……
雨水劃過馮安洲高挺的鼻梁，擦過他微微顫抖的唇角。
他站了很久，才邁開腿繼續走。
回到軍區大院時，雨小了些。
通訊員一直等在門口，見馮安洲淋着雨回來，面露擔憂：“政委，您注意身體……”
馮安洲混不在意，偏見腳邊的眼熟的行李箱，神色一怔。
通訊員提起行李箱，解釋道：“這是剛剛軍服廠那邊送來的，是……韓芷柔的東西。”
馮安洲眸子微微收緊，接過箱子：“給我吧。”
看着他進門，通訊員搖頭歎了口氣。
推開門，一種從沒有過的空蕩氣息撲面而來，讓馮安洲有一瞬的窒息。
他下意識看向韓芷柔的房間，幻想着曾經她會聽見聲音出來，臉上帶着溫柔的笑，滿眼都是他……
風撲在後背，将他拉回了現實。
壓下胸口翻湧的鈍痛，馮安洲坐到沙發上，将行李箱放在桌上打開。
裡頭除了幾件衣服，便是書和筆記本。
最顯眼的，是件看起來很陳舊的六五式軍裝上衣。
他眼神一震，拿出那件上衣展開一看，竟是當年他新兵入伍時的衣服。
蓦然間，馮安洲記憶回到了十年前的九月。
那天他作為新兵準備入伍，在上車時看見角落一個蜷縮的瘦弱身影。
他走過去看，發現是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，她穿着又薄又破的麻布衣，冷的整個身體都在抖。
她灰頭土臉，可眼睛卻像泉水一樣澄澈清明。
“小姑娘，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？父母呢？”
“我，我沒有父母……我是被拐賣的，他們總是打我，我逃出來了……”
他于心不忍，卻因為着急入伍又管不了太多，隻能把衣服和身上的錢票都給了她。
他于心不忍，卻因為着急入伍又管不了太多，隻能把衣服和身上的錢票都給了她。
臨走前，他摸着她的頭，輕輕說：“就算是一個人，你也要堅強的活下去。”
而那個小女孩，就是韓芷柔。
馮安洲攥着衣服的手緩緩收緊，整顆心就好像一點點被挖空，冷飕飕的風往裡面倒灌。
韓芷柔的确堅強，堅強到讓他忘了她有那樣悲慘的過去，讓他忘了她需要的是足夠的安全感……
當兵多年，從戰場上因傷退下當了政委到現在，馮安洲從沒哭過，也沒這樣痛過。
可無論如何，眼淚就好像被固封在眼眶，怎麼也掉不下來，擠得雙眼紅的充了血。
‘啪嗒’一聲，行李箱被合上。
他扶着箱沿，沉甕的嗚咽慢慢填滿空闊的客廳。
天漸漸黑了，沒有開燈的屋子伸手不見五指。
馮安洲靠着沙發背，整個人昏昏沉沉的，隻覺身體像浮在半空中。
突然，座機來電的聲音乍響。
他擡起沉重的眼皮，朝聽筒伸出手，可身體就像不聽使喚，猛地摔到了地上。
一瞬間的混亂後，意識突然陷入黑暗，耳畔卻響起韓芷柔的聲音。
“馮安洲，我真想要一個沒有你參與的人生……”
“政委？政委！”
人群的嘈雜聲中，通訊員焦急的呼喚讓馮安洲緩緩睜開眼。
率先入眼的是一輛車頭被撞壞的軍綠吉普和一輛黑色紅旗車，十幾個穿着橄榄綠警服的公安正在維持現場秩序。
緊接着，一輛白色救護車匆匆駛來停下。
通訊員立刻喊道：“醫生，這裡！”
馮安洲眼神微凝，才感覺自己額頭正在流血，掌心也已經一片紅。
處理傷口間，他還沒回過神，搞不清眼前到底是什麼情況。
這是哪兒？他怎麼會在這兒？
他明明記得自己在家，韓芷柔的遺物他還沒處理，然後來的電話……
“醫生，政委會不會腦震蕩啊？剛剛撞的太狠了……”通訊員滿眼擔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