悼我于无人处第1章精彩内容
>我和林哲灵魂互换的第三个月,他的身体开车撞死了我的身体。
>葬礼上,所有人都在为“我”痛哭流涕。
>母亲抱着棺材哭喊:“我的晚晚啊!”>林哲的父母紧紧握着“林哲”的手:“还好你活着,不然我们怎么活?”>只有我知道,棺木里躺着的林哲灵魂,才是我真正的爱人。
>我抚摸着这张属于林哲的脸,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:>“现在,全世界只有我记得你了。”
>他们劝我放下“苏晚”,开始新生活。
>可我不能自杀,这是林哲留下的最后遗物。
>更不能爱上别人,这是林哲的身体,只属于他的灵魂。
>于是每个深夜,我都穿着林哲生前最爱的衬衫。
>在镜子前笨拙地模仿他挑眉的样子。
---------1棺材是乌沉沉的。
那种黑,吸光,仿佛能把人视线里所有的温度都拽进去,嚼碎了,再吐出一股阴冷的、带着防腐剂的怪味来。
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,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肺,沉重得让人窒息。
我站在人群的最前面,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,布料挺括得硌人。
这身体——林哲的身体,被这套象征哀悼的壳子裹着,站得笔直,像一根被强行钉进地里的木桩。
周遭的哭声像涨潮的海水,一波接着一波拍打过来,带着咸涩的绝望。
“我的晚晚啊……我的女儿……”母亲扑在冰冷的棺椁上,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。
她的手指痉挛般敲打着地面,指甲泛着青白,声音嘶哑破碎,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血泪,“你怎么能……扔下妈妈……晚晚……我的女儿啊……”那一声声“晚晚”,像烧红的钢针,精准地刺进我的太阳穴。
棺木里躺着的,是苏晚的身体。
那曾经属于我的、承载了我二十几年悲欢的躯壳,此刻正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,化着过分精致的妆容,穿着一条我永远不会为自己挑选的、缀满蕾丝的苍白裙子。
全世界都在为“苏晚”恸哭,为那具身体哭泣,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“苏晚”的灵魂正站在旁边看着大家来参加我的葬礼,非常抱歉不能起身相迎,也无法说出真相。
我看见妈妈正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为我痛哭,她又增添了很多的白发,妈妈声音里面的绝望,不是表演,不是夸张,是心被生生剜走的哀鸣。
每一句呼唤,都像重锤狠狠的砸在我的心口——在那里面,属于苏晚的灵魂在疯狂呐喊:妈,我在这里啊!我在这里!你看看我啊!可是喉咙似乎被石头堵死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爸爸站在妈妈身后一步远的地方,没有去拉她,只是佝偻着背,像一棵瞬间被抽干了水分的古树。
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刻一片灰白。
他死死的盯着“苏晚”的遗照,眼神空洞的可怕,仿佛早已随着女儿的“离开”一起散去了。
他沉默的悲痛,和***嚎啕一样令人窒息。
他们的身体不太好,不想让他们哭得太用力。
看着他们被绝望吞没的模样,仿佛瞬间老了十岁,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——我必须过去。
我几乎是踉跄着,顶着林哲那沉重的身体,拨开眼前的人影,朝他们走去,每一步都那么漫长,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。
“妈。
。
。
阿姨。
。
。
。
叔叔。
。
。
。
。”
我走到他们身边,喉咙发紧,发出的干涩嘶哑的声音,努力想要在林哲那独特的低沉的声音中加入属于苏晚的、试图安抚的柔软。
我伸出手,扶住妈妈颤抖的快要倒下的身体——学着小时候她安慰我的样子,在她难过时给她一个依靠。
就在我的手碰触到她身体的那一刻,***身体猛一僵,她抬起头,泪眼模糊的看向我,眼神里瞬间没有了刚才撕心裂肺的悲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疏离,如同看向陌生人一样。
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清晰的映出我的样子——属于林哲的、高大挺拔的身影,这一张属于别人的脸,此刻却写满了悲伤与心疼。
仿佛我此刻的靠近与触碰,试图传递出的任何一丝安慰,都是对她此刻纯粹而绝望的哀悼的一种打扰。
她看着女儿生前的“男朋友”,眼神没有任何依赖,只有本能的抗拒和陌生。
“林哲。
。
。”
,说完她又把脸埋起来了,发出更深沉的呜咽,仿佛林哲的完好无事对她是另一种打击,我的存在似乎加重了她的痛苦。
我的手臂悬在空中,忘了收回。
爸爸把眼神短暂的转向我,“小哲。
。
。
。
唉。
。
。
。”
他的目光短暂地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钟,把身体转向了妈妈,走向妈妈,拍了拍***肩膀,坐在妈妈身边,妈妈靠在爸爸身上,开始放声大哭,终于爸爸也忍不住了,流出来的眼泪滴在***衣服上。
我的亲生父母,他们就站在我的面前,承受着失去“我”的巨大痛苦,而我,作为他们真正的女儿,却被困在“林哲”的身体内,明明近在眼前却好像远在天涯。
我试图传递出属于“苏晚”的安慰,却被这具身体隔绝,最终只换来“生人勿扰”的屏障与疏离。
我是林哲还是苏晚?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。
这种认知所带来的孤独,比死亡本身更加绝望,我宁愿躺在那里的人是我。
而真正消亡的——林哲的灵魂,那个在这三个月里,笨拙的、温柔的、有时又暴躁地寄居在我的身体里的灵魂——却无人知晓,无人悼念。
林哲还活在人间,但是唯一会怀念他的人、悼念他的人只有我。
视线扫过棺木前摆放的那张巨大的黑白照片。
照片上的“苏晚”笑靥如花,眉眼弯弯。
那是属于林哲的灵魂,在用我的脸,模仿我惯常的微笑。
只有我认得出来,那笑容里藏着一丝属于林哲的、不易察觉的别扭和努力。
多么讽刺的遗照!全世界都在为这张照片哭泣,却不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就在眼前,而他们所悼念的是照片里面的那个灵魂,照片里那个笑容的主人,早已魂飞魄散。
肩膀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,力道沉重。
我微微侧头,对上林哲父亲通红的双眼。
那里面盛满了劫后余生的幸福和淡淡的哀伤。
“小哲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摩擦感,那只按在我肩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,“还好……还好你没事……”他用力地捏了一下,仿佛要确认我的存在是真实的,“你要是也……我和你妈……真的活不下去了……”这具属于林哲的身体,此刻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支柱。
我不能倒。
不能在他们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属于苏晚的崩溃。
更不能告诉他们,他们真正失去的,是他们的儿子,那个独一无二的灵魂,就躺在这具被他们称为“晚晚”的躯壳里,一同归于沉寂。
我强迫自己抬起手,覆盖在林哲父亲那只颤抖的手背上。
掌心下传来的冰冷触感让我胃里一阵翻搅。
我的喉咙像被砂纸打磨过,发出的声音干涩、低沉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压抑:“爸……妈……我在。”
这四个字,重若千钧。
它意味着承诺,意味着欺骗,意味着我将以林哲的身份,背负起他们余生的期望。
这也意味着,真正的林哲,那个灵魂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,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。
“我在。”
我又重复了一遍,更像是对棺木里那个消逝的灵魂说的。
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乌黑的棺盖上,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木头,看到里面那具熟悉又陌生的躯壳。
晚晚的身体,林哲的灵魂。
两个存在,一同被埋葬。
而活着的我,成了他们共同的、孤独的守墓人。
人群的缝隙里,我瞥见几个我生前的好友。
她们抱在一起,哭得眼睛红肿,目光偶尔掠过我这个“林哲”时,带着一种复杂的同情和疏离。
我多么想要靠近她们,拍一拍她们,可是她们警惕的眼神逼退了我。
我看着她们走向我的父母,抱了抱我的父母,说了些什么。
葬礼冗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哀乐,致辞,鞠躬,回礼……每一个流程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酷刑。
我像一个提线木偶,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,鞠躬,点头,握手,用林哲那低沉的嗓音说着“谢谢关心”、“节哀顺变”。
每一次弯腰,西装前襟都似乎要压垮胸腔里那颗不属于它的心脏。
每一次听到“苏晚多么好”、“可惜了晚晚”这样的话,都像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切割我的神经。
终于,人群开始松动,像退潮般缓缓散去。
低语声和压抑的抽泣声在肃穆的大厅里飘荡。
母亲被几位亲戚搀扶着,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那口棺材,几乎是被架着离开的,父亲垂头丧气的跟在母亲身后。
林哲的父母也被人劝着往外走,临出门前,林母又回头望了我一眼,那眼神里的依赖和脆弱几乎要将我击穿。
“小哲,”林哲的父亲停下脚步,声音疲惫不堪,“你也……别太熬着了,早点回去休息,最近你也辛苦了。”
我点点头,喉咙里只发出一个模糊的“嗯”字。
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,那根强行支撑着我的弦,“嘣”地一声,断了。
灵堂里瞬间变得空旷而死寂。
只剩下我,几个正在默默收拾花圈和挽联的工作人员,以及那口横在中央、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的棺材。
方才被无数人气息和哭声填满的空间,此刻像被抽成了真空,寂静沉重地压下来,带着***的气味。
我一步步走向它。
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发出空洞的回响,敲打着自己的耳膜。
工作人员低着头,动作轻而迅速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他们偶尔投来一瞥同情的目光,又飞快地移开。
可能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深情的男人吧,对死去的女友念念不忘,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什么情况,我是在缅怀自己和死去的林哲。
我站在棺前。
棺盖已封死,我看向黑漆漆的棺木,一阵剧烈的反胃猛地冲上喉咙。
我死死咬住牙关。
不是这样的!这不是我!更不是林哲!我的林哲,他顶着我这张脸的时候,是什么样子?他会因为早起而烦躁地打理我的长发;会因为吃到喜欢的麻辣味火锅而眼睛发亮,鼻尖冒出细汗;会在我故意逗他时,一边嫌弃地皱眉,一边又忍不住嘴角上扬;会在我生病时,笨手笨脚地煮一碗阳春面,我吃光;会因为每个月的痛经而心疼女孩子;会因为我让他穿裙子而别扭……他会鲜活地笑,会生气地吼,会别扭地温柔。
而现在,躺在这里的,只是一个被精心修饰过的、空洞的蜡像。
属于苏晚的躯壳,和林哲那鲜活跳脱的灵魂,一同被彻底埋葬了。
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的棺木边缘,寒意瞬间刺入骨髓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,撞击着肋骨,发出沉闷的、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巨响。
那剧烈的跳动,清晰地提醒着我这具身体的存在,提醒着林哲父母那句“还好你活着”背后的千斤重担。
不能再待下去了。
再多一秒,那强行构筑的堤坝就会彻底崩溃。
我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一步,然后猛地转身,大步朝着灵堂外走去。
脚步越来越快,近乎逃离,将那口吞噬一切的乌木棺材、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、那荒诞绝伦的真相,统统抛在身后冰冷死寂的空气里。
我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
从此我对开车产生了PTSD,打车回家,回林哲的家。
车厢里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。
这具身体很疲惫,但大脑却很激动,疯狂地翻腾跳跃,无法停止思考。
灵堂里的一幕幕,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,林哲父母眼中沉重的依赖,还有棺木里那张毫无生气的脸……像破碎的玻璃片,反复切割着神经。
最清晰的,却是好友那双红肿眼睛,明明以前是最好的朋友,以后却再也没有联系的理由,也不再互诉衷肠,我们变成了陌路。
电梯无声地上升。
镜子里的人也在看着我。
那双眼睛,曾经属于林哲,锐利,自信,偶尔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。
而现在,这双眼睛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……我自己都无法解读的陌生。
这具身体,像一件不合身、却又不得不穿上的沉重铠甲。
“叮”一声轻响,电梯门滑开。
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,照亮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门厅。
我走进去,反手关上沉重的防盗门。
当那一声沉闷的“咔哒”锁扣声响起时,仿佛也隔绝了外面整个世界。
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瞬间吞噬了一切。
没有开灯。
我摸索着,凭着这具身体残存的肌肉记忆,穿过空旷的客厅。
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、几何形状的光斑。
昂贵的意大利沙发,线条冷硬的大理石茶几,巨大的抽象派油画……一切都精致、冰冷、毫无人气。
这不是家,更像一个豪华的样板间。
脚步停在衣帽间门口。
我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感应灯应声而亮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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