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吃不到就去搶，肚子疼就去找醫生。」

「沈瑜，你唯一的價值就是讓你媽媽留在我身邊，我不在乎你的死活，但你要是再敢勸媽媽離開我，離開這個家。」

他捏住我的下巴，狠戾的語調讓我渾身發寒。

「我就切了你的舌頭。」

05

我猛地掰斷紅色蠟筆。

電視仍在播放，記者詢問爸爸關于他們二人的孩子。

「沈先生，你的孩子才三歲出頭吧？這次你和楚小姐度蜜月有準備把孩子也一起帶上嗎？」

「度蜜月當然是我和楚柔享受二人時光，要是旅游期間還要楚柔照顧孩子，那她根本無法享受旅途風景的美妙，一心都會撲在孩子身上。」

爸爸正色道：

「楚柔是我的愛人，在我看來她理應先是她自己，其次才是一個媽媽。」

「孩子有保姆團隊照顧，楚柔卻只有我照顧，我不想她余生都要靠在孩子身邊，也不希望孩子成為束縛楚柔的枷鎖。」

畫面上，爸爸這番發自肺腑的言論讓媽媽濕了眼眶，甚至顧不上在鏡頭前，媽媽撲入爸爸懷中，兩人的臉貼在一起。

鏡頭轉到記者那邊，她望著兩人緊緊相擁的畫面，感動到語無倫次：

「沈總真的很愛很愛他的妻子，聯姻的夫妻走到如今卻有如此熱烈的愛，光是聽著都令人動容。」

「希望電視機前的朋友也能同我一樣祝福他們，希望他們彌補昔日的遺憾，圓滿完成這場錯過兩年的蜜月之旅。」

脖頸間的手印突兀火辣辣地疼起來，讓我一度不能呼吸。

畫冊上涂滿了線條，黑色的紅色的，亂七八糟地交錯，我看著扭曲的畫面，淚水失控地掉下來，抑制不住的痛苦讓我死死扯住畫冊兩半。

待我回過神時，畫冊全撕壞了，大片大片的碎紙掉得到處都是，咖啡在我腳邊急得打轉，努力撲到我身上，用濕漉漉的舌頭舔我的臉。

完蛋了。

我抱住咖啡，跟它一起收拾滿地的碎紙，懷著僥幸藏在垃圾桶底部，然而顧寒還是一眼察覺出端倪。

「你的畫冊呢？」

他板著臉問我，我不說話，也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
「垃圾桶的碎紙是誰撕的？」

顧寒把撕爛的本子丟到桌上，直勾勾地看著我，咖啡擋在我身前，當著顧寒的面撕掉一頁紙。

它近乎挑釁的舉止惹惱了顧寒，顧寒把它推開，指著它鼻子道：

「別包庇妹妹，本子不可能是你撕的，妹妹手指上還留著蠟筆印子。」

這等同于下最后通牒了，我老老實實地認錯：

「本子是我撕的。」

承認錯誤后，顧寒的態度明顯放緩，他把撕掉的紙張攤開，指著涂著黑色翅膀、有尖牙利齒的小人道：

「這是怪獸？」

「是惡龍。」

我小聲糾正道：

「也是爸爸。」

孤寒愣了一瞬，看我的眼神逐漸變得復雜。

他的手指從惡龍爸爸挪到后面關起來的長髮小人身上，語調不自覺溫和許多：

「關起來的人……是小魚嗎？」

「不是的。」

我很輕很輕地說道：

「那是公主媽媽。」

「小魚是勇者，小魚會舉著寶劍打敗惡龍，然后救出高塔中的公主。」

「繪本都是這麼畫的，打敗惡龍，然后勇者跟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」

桌面散落著折斷的紅色蠟筆，惡龍涂滿鮮紅的叉，滾落的淚水暈染開紙張，扭曲惡龍，也扭曲高塔中的公主。

「顧寒哥哥，為什麼我的公主不愛勇者，反而愛著囚禁她的惡龍？」

我挽起褲腿，露出膝蓋上的淤青。

「這里，是小魚想要放跑媽媽的懲罰。」

「那天院子的玫瑰花開了，媽媽房間看不到后院的花，小魚偷偷拿了爸爸的鑰匙，牽著媽媽的手去看花。」

玫瑰花很漂亮，媽媽小心地剪掉根莖間的刺，把花別在小魚髮尾。

「我的小魚，比玫瑰花還好看。」

媽媽的笑很溫暖。

我喜歡媽媽，喜歡她的笑，喜歡她摸我的頭。

我一點也不后悔。

就算爸爸抽我掌心，強迫我跪在地上。

我也梗著脖子，眼淚巴巴地瞪他。

「爸爸把媽媽關起來，不讓媽媽看花，爸爸是超級大壞蛋，小魚才不向大壞蛋認錯。」

那天，我跪到站都站不穩，可媽媽對爸爸的恨意僅僅維持一晚。

06

次日，爸爸送了媽媽很多很多玫瑰，淹沒在花海中的媽媽抱著我，動作輕柔地為我膝蓋上藥。

她說：

「父女沒有隔夜仇，小魚，去跟爸爸說聲對不起。」

「是他讓你能住在大房子，能穿最漂亮的小裙子，能吃別的小朋友一輩子都吃不上的甜點。」

「他已經給你最好的生活了，乖孩子要知恩圖報。」

那一刻，溫柔的媽媽突然變得好陌生。

我怔怔地望著她，胸口悶悶的，酸澀感讓我眼眸蒙上水霧。

「媽媽，我是想保護你才對抗爸爸的。」

「為什麼勇者向惡龍舉起寶劍時，公主反而會擋在惡龍身前？」

我翻遍繪本，繪本里沒有答案。

「小魚，你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勇者了。」

顧寒將撕壞的畫拼起來，點著披風飛揚、高舉寶劍的勇者。

「你戰勝惡龍，逃脫了囚禁你媽媽一生的高塔。」

「這已經很了不起了。」

光照亮顧寒琥珀色的眼睛，也照亮沐浴在他眸間溫柔的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