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冷笑一聲，反問道：“王爺送給我的東西，我戴一下都不行？”
她咬着牙，把心裡的火氣給硬生生壓了下去：“戴歸戴，你仔細着點，别給磕了碰了。”
真是天大的諷刺。
我又從箱子裡取出一頂鑲嵌着九隻鳳凰的珠冠，端端正正地戴在了頭上，然後對着一面銅鏡，扯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。
侯府容不下我，王府也未必是什麼天堂。
但至少現在，這些榮華富貴都是屬于我的。
就算是死，我也要做一個風風光光的鬼。
我穿戴着滿身的珠寶首飾走出了侯府，才剛轉過街角，就迎面撞上了一輛我熟悉的棗紅色馬車。車簾被挑開，江若穿着一雙金線繡花的鞋，親熱地挽着路亭遠的胳膊，姿态優雅地走了下來。
她一眼就瞥見了我頭上那頂華麗的九鳳冠，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就捂着嘴巴，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：“姐姐，你這是在唱哪一出啊？該不會是把戲班子的行頭給穿出來了吧？”
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這一身的珠光寶氣，眼角眉梢都帶着輕蔑：“你這翡翠镯子綠得都發烏了，怕不是從地攤上買來的劣貨吧？妹妹我這裡正好有一對新得的手镯，姐姐要是不嫌棄……”
說着，她就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對銅環，裝模作樣地要往我的手上套。
我冷冷地看着她表演，指甲幾乎要掐進手心的肉裡。
她卻歪着頭，眼神在我身上打轉，嗲聲嗲氣地說：“姐姐你可千萬别怨我，是亭遠哥哥心疼我身體弱，我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。”
“以後啊，咱們姐妹倆還是能經常見面的，隻是……”
她故意停頓了一下，聲音變得更加柔膩，“亭遠哥哥說要先娶我進門，姐姐你可能要受點委屈了……”
我滿心嫌惡地甩開了她的手，那對銅環“哐當”一聲掉在了地上，摔得變了形。
江若立刻尖叫一聲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，眼圈瞬間就紅了：“姐姐你為什麼要推我？我知道你心裡怨恨我，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天天晚上都被噩夢纏身，亭哥哥隻是想多陪陪我……”
路亭遠幾步就沖了過來，一把把我狠狠地推到了一邊，力氣大得驚人：“江冉，你是不是瘋了？”
“你明知道阿若的身體受不得刺激，你還要對她下這麼重的手？”
他居高臨下地瞪着我，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：“等以後進了我們路家的門，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。”
“後院的柴房給你住，粗茶淡飯餓不死你。”
“要是你敢傷害阿若一根頭發，就立刻給我滾出路家！”
說完，他就彎下腰，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江若，語氣一下子變得溫柔無比：“别怕，咱們回家。”
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，看着江若趴在他的肩膀上，回過頭來，沖我露出了一個勝利者的、得意的微笑。
侯府嫡女這個身份，早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。
江若那副嬌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，從來都隻在人前表演。
江若那副嬌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樣子，從來都隻在人前表演。
當着我爹娘和路亭遠的面，她連說話都帶着哭腔，柔弱得不行。
可私下裡背着人時，她卻會抓着我的頭發往牆上死命地撞：“姐姐你怎麼還不去死？活着也是浪費家裡的米糧。”
我跑去跟爹娘訴苦，換來的卻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：“阿若那麼可憐，你就不能多讓着她一點嗎？”
就這樣，我的胭脂水粉、我的首飾衣裳，一件接着一件，都成了她的東西。
在嫁入晉王府的前幾天，我路過一家綢緞莊，想給自己買一匹月白色的軟緞，做一件新衣服。
我才剛一腳踏進店門，就看見路亭遠正陪着江若在裡面，各色各樣的綢緞在她面前堆得像座小山。
我剛一走近，路亭遠就已經把江若護在了懷裡，用一種冰冷的語氣開口：“這些，都是阿若的。”
江若靠在他的胸前，眼睛裡帶着得意的笑意：“姐姐也想要綢緞嗎？”
她拿起一匹顔色鮮豔的猩紅色錦緞，捂着嘴唇輕笑：“隻是這個顔色，姐姐你恐怕撐不起來。”
“都說東施效颦，姐姐你這般模樣……”
她突然從角落裡翻出來一塊又髒又硬的粗麻布，“我看這塊倒挺适合姐姐的，你看，又灰又糙，跟姐姐你多相稱啊！”
我盯着她那張因為嫉妒而扭曲的笑臉，心底一片冰涼。
我沒有再多說一個字，轉身就離開了。
回到府裡的時候，管家捧過來一個檀木盒子，對我說：“小姐，晉王府又送來賀禮了。”
我打開一看，隻見一個半人高的朱漆大箱子裡，靜靜地躺着一支通體瑩潤的玉簪。
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成的并蒂蓮花，栩栩如生，在最顯眼的地方，還刻着一個小小的“肖”字。
我的指尖輕輕地撫過那溫潤如水的玉面，胸腔裡那個沉寂了許多年的地方，突然泛起了一絲久違的暖意。
原來這個世界上，真的會有人把我随口提過的喜好，默默地記在心上。
那個看起來老态龍鐘的肖荀天，竟然也有這麼細膩的心思嗎？
三天之後，就是我和肖荀天正式舉行婚禮的日子。
這場婚事，恐怕就跟府裡下人們私下裡傳的一樣，不過是那個老王爺在臨死前，找個活人陪他一起下葬罷了。
無所謂了。
我這條命，本來就像是風裡快要熄滅的蠟燭，無論是陪葬還是送死，我都照單全收。
迎親的儀仗隊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