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那天起，我在这个家里的待遇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他们不再叫我“星星”，而是亲昵地喊“我们家的大功臣”。
王秀兰带我去最高档的商场，给我买了很多漂亮的新衣服，那些裙子的吊牌，上面的数字是我在李家村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。
她把衣服一件件在我身上比划，笑容满面。
「我们星星真漂亮，穿什么都好看。以后妈天天带你来买。」
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公主裙，却面黄肌瘦，眼神空洞的女孩，觉得无比讽刺。
这些衣服，不是给我的，是给我这颗即将被摘除的肾的。
林建国请了最好的营养师，每天三餐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。
燕窝，海参，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补品，堆满了餐桌。
「星星，多吃点，把身体养好。你看你瘦的。」
他一边说，一边殷勤地给我夹菜。
我面无表情地吃着，每一口都像在嚼蜡。
他们以为用这些物质就能弥补一切，就能让我心甘情愿地躺上手术台。
他们太天真了。
我配合着他们的一切，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。
他们让我笑，我就扯一下嘴角。
他们让我吃饭，我就张开嘴。
我的顺从让他们很满意，他们看我的眼神，就像看一件即将派上用场的珍贵道具，小心翼翼，又带着一丝功利。
只有林阳，他看我的眼神最纯粹。
纯粹的自私和贪婪。
他从不掩饰自己对我的肾的渴望。
有一次，王秀兰在厨房煲汤，林建国出去了。
林阳把我叫到他房间。
「姐姐，」他靠在床头，有气无力地说，「手术的时候，会不会很疼？」
我看着他，没说话。
他继续说：「医生说，你的肾和我特别匹配，移植过来的成功率非常高。姐姐，谢谢你。」
他嘴上说着谢谢，可那双眼睛里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。
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索取。
「等我病好了，我让爸妈送你去国外读书，给你很多很多钱。你以后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。」
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，对我做出施舍。
我忽然觉得好笑。
「如果我不愿意呢？」我轻声问。
林阳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他那张病态苍白的脸上，浮现出一丝狰狞。
「你必须愿意！」他拔高了声音，「爸妈找你回来，就是为了救我！这是你的命！是你的义务！」
「如果不是我病了，你现在还在那个猪圈里待着呢！你应该感谢我！」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疼得我喘不过气。
原来，在他们所有人眼里，我能回来，都是拜他所赐。
我应该感恩戴德。
这时，王秀兰端着汤进来了。
她看到林阳激动的情绪，立刻放下汤碗，紧张地拍着他的背。
「阳阳，别激动，别生气，对身体不好。」
她安抚好林阳，转过头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。
那眼神，冰冷又怨毒。
「林星！你又跟弟弟说什么了？我告诉你，阳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我饶不了你！」
我看着她，一句话也没说。
我只是默默地退出了房间。
门关上的瞬间，我听见王秀兰温柔的声音。
「阳阳乖，别理她，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，不懂事。等手术做完，妈就让她走，再也不让她碍你的眼。」
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笑了。
无声地，疯狂地笑了起来。
眼泪顺着脸颊滑落，滚烫。
好啊。
我等着。
等着看，到底是谁，碍了谁的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