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那个所谓的“家”，是在一个高档小区。
房子很大，装修得很漂亮，干净得一尘不染。
这和我住了十年的那个漏雨的土坯房，是两个世界。
可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不是香味，是医院里那种消毒水的味道。
客厅的沙发上，坐着一个脸色蜡黄的少年，比我小几岁的样子。
他身上盖着毯子，看起来很虚弱。
看到我们进来，他原本黯淡的眼睛里，瞬间迸发出一股奇异的光。
那光，不是看姐姐的，而是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，看到了绿洲。
「爸，妈，姐姐回来了？」
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病气。
我妈快步走过去，摸了摸他的额头。
「阳阳，感觉怎么样？你看，姐姐回来了，姐姐回来救你了！」
我爸也走过去，蹲在他身边，声音哽咽。
「阳阳，再坚持一下，马上就好了。」
我站在玄关，像个局外人。
林阳。
我的弟弟。
我从来不知道，我还有一个弟弟。
他们拉着我，走到林阳的床边。
我妈握住我的手，另一只手握住林阳的，把我们的手叠在一起。
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，这次却不是因为心疼我。
「星星，你弟弟得了尿毒症，很严重，一直在做透析维持生命。」
「医生说，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。」
「我们全家都去配型了，都不成功。星星，只有你了，你是他唯一的希望！」
「你是姐姐，你一定要救救他！」
她的话像一把把锤子，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原来，他们找我，不是因为爱我，不是因为想我。
而是因为，他们的宝贝儿子需要一个肾。
而我，只是一个完美的，***库。
我看着林阳，他也在看我，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期盼和渴求。
我看着我爸妈，他们脸上写满了哀求和理所当然。
在他们眼里，我不是失散十年的女儿，我是一颗能救他们儿子性命的肾。
我被拐卖十年，他们没有报警。
他们只是在我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，花了三千块，把我“买”了回来。
我突然想笑。
原来，这才是真正的地狱。
比李家村那个看得见的地狱，更可怕，更让人绝望。
我沉默着，没有点头，也没有摇头。
他们以为我被十年的苦难磨平了棱角，变得麻木顺从。
我妈见我不说话，脸上闪过一丝不耐，但很快又被悲伤掩盖。
「星星，你放心，只要你救了阳阳，以后爸妈什么都给你。你想要什么，我们都买给你。」
我爸也说：「是啊，星星，我们也是没办法。阳阳是我们的心头肉啊。」
心头肉。
那我是什么？
是割下来喂养心头肉的边角料吗？
我垂下眼帘，轻声说了一个字。
「好。」
他们瞬间如释重负，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。
我妈激动地抱住我。
「好孩子，妈妈就知道你最懂事了！」
那拥抱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我任由她抱着，心里一片死寂。
救他？
好啊。
但我会让你们知道，什么叫真正的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