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我醒了。
眼皮像粘了502膠水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開一條縫。
天花闆是慘白的，空氣裡飄着一股消毒水味兒，是醫院。
我動了動手指，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掌控感傳回大腦。
三年了，我終于重新擁有了我的身體。
就在這時，一行半透明的淡藍色小字，像彈幕一樣從我眼前飄過。
【我靠，女配真的醒了？劇情要開始暴走了嗎？】
我眨了眨眼，以為是昏迷太久的後遺症。
緊接着，又一行字飄了出來。
【前面的别怕，女主早就把她家人和竹馬的心都籠絡住了。這女配蹦跶不起來的。】
女配？女主？什麼鬼？
我的腦子像一台生鏽的機器，咯吱咯吱地轉着。
「你醒了？」一個冷冰冰，不帶任何感情的電子音在我腦子裡響起，「歡迎回到現實世界，宿主荊棘。」
是那個自稱“系統”的家夥。
三年前，我為了救我的竹馬顧晏清，被一輛失控的貨車撞飛，成了植物人。
靈魂離體後，就被這個破系統綁定，給它當了三年的免費勞工，才換來這次複活的機會。
我還沒來得及回話，新的彈幕刷得飛快。
【心疼我老婆拂衣，她肯定要被這個惡毒女配欺負了。】
【樓上的想多了，你沒看原文嗎？荊棘醒來後，她爸媽和弟弟第一時間都沒趕來，全跑去給柳拂衣的舞蹈首秀慶功了。】
【哈哈哈真相了，躺了三年，在家人心裡，地位還不如一個替身的演出重要，慘還是女配慘。】
我的心髒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，一陣尖銳的疼。
護士在六個小時前就通知了我的家人。
六個小時。
從我家到醫院，就算爬過來，也該到了。
原來，他們是去給柳拂衣……那個和我長得七八分像的養女，慶功去了。
臨走前，系統那句毒舌的告别仿佛還在耳邊。
「你心心念念的那些人，也許，并不希望你回去。」
我當時還不信。
現在，我信了。
走廊外終于傳來一陣急促又雜亂的腳步聲，病房門被猛地推開。
走廊外終于傳來一陣急促又雜亂的腳步聲，病房門被猛地推開。
我媽沖在最前面，眼圈通紅，神情激動又帶着一絲……我看不懂的複雜。
「棘棘！我的女兒，你終于醒了！」
她撲過來，用力抱住我，肩膀在我身上劇烈地顫抖，壓抑的哭聲聽得我心頭發酸。
我爸和我弟荊珩跟在後面，表情同樣激動。
可就在我剛想開口說點什麼時，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，怯生生地從他們身後探出頭。
是柳拂衣。
我媽的哭聲戛然而止，抱着我的手臂瞬間就松開了。
我弟荊珩本來張開想擁抱我的手，也尴尬地收了回去。
連我爸，都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，往後退了半步，仿佛我們之間隔着什麼看不見的屏障。
那條彈幕又幽幽地飄了出來。
【看吧看吧，女主一出場，全員變臉。】
【荊棘現在就是個燙手山芋。】
我看着他們三人如臨大敵的模樣，再看看那個柔柔弱弱、眼含淚光的柳拂衣，心裡那點剛升起的溫情，瞬間涼了個透。
行。
我懂了。
我擡起頭，眼神茫然地掃過他們每一個人，然後，用一種帶着剛蘇醒的沙啞和困惑的語氣，輕輕地問：
「請問……你們是誰？」
2
沒錯，我裝失憶了。
彈幕說得再熱鬧，也不如我自己親手撕開這層溫情脈脈的假皮來得痛快。
我這話一出口，整個病房的空氣都凝固了。
我媽的眼淚又湧了出來，這次帶着明顯的慌亂，「棘棘，你怎麼了？你不認識媽媽了嗎？我是……」
「咳！」
我爸一聲重咳，像一道命令，精準地打斷了我媽的話。
他走上前，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，那眼神躲躲閃閃，就是不敢直視我。
「孩子，你别怕。」
他頓了頓，似乎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，然後一字一句地，清晰地說道：
「我們是你的叔叔嬸嬸。」
轟的一聲。
我感覺我的世界，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