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宅大門口，我無比真誠地問了一句。

「霍衍舟，你為什麼不死在我最愛你的那一年？」

這樣，便不會有如今的面目可憎。

……

和霍衍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我只有十歲。

那時候，他比我大三歲，卻比我高出很多。

母親去世后，父親很快就娶了別人，對我的關注越來越少。

他從前是很愛我的。

也很愛我的母親。

可是，愛的時效真的好短好短啊。

曾經那個把我捧在手心里，和母親一起看著我學會走路，每天牽著我的手把我送到幼兒園里的父親，很快就變了模樣。

……

母親因車禍去世后，父親坐在醫院的走廊里抱著我哭。

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，說母親雖然不在了，但他會永遠愛護我。

那個時候，我曾無比確信，他是愛我的，他是真心疼我的。

可是，三年后，那個撞死我母親的年輕女孩子，成了我的繼母。

那一刻，于我來說，恍若晴天霹靂。

那個害死我母親的年輕女孩叫申離。

母親的追悼會上，她跪在父親的面前哭得撕心裂肺。

「先生，是我的錯，對不起，我不應該開車的時候玩***，不應該闖紅燈。我知道我錯了，求求不要起訴我，我不想去坐牢，我還年輕，我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有談過。如果你把我送到監獄里，我這輩子就毀了……」

父親眼里充滿了恨。

他讓人把申離拖了出去。

可是後來，他卻愛上了申離。

多可笑呀，他在為我母親討回公道的路上愛上了兇手。

在失去母親的第三年，我徹底地失去了我的父親。

我不再是他唯一的女兒。

甚至，他不再把我當成女兒。

……

6

第一次被后媽打的時候，我八歲。

父親有些于心不忍，但她并沒有怪繼母。

而是，在晚上的時候和我談了話。

「梁恩儀，你是姐姐，要學會讓著妹妹。」

「妹妹還小，不是嗎？你怎麼能和她吵起來呢？」

那天，一向堅強的我，委屈得連話都說不好。

「爸爸，你說得沒錯，她只有七歲，可是我也只有九歲呀，為什麼要讓著她？」

「為什麼？撕我作業的是她，把我的臉抓破皮的是她，我只是讓她把作業本還給我，為什麼到最后挨打的卻是我？」

父親沒有給我答案。

他不愿意承認，他的心早已經偏了。

可事實就是如此。

哪怕我接受不了，很多時候，也只能認了。

……

十歲那年，我放學以后徘徊在公園里，看見一個牽著孩子的阿姨迎面朝我走來。

「你是梁恩儀對不對？」

「我是***小時候最好的朋友，我們以前是一起長大的。」

那個和母親身上一樣有山茶花香味的阿姨摸了摸我的***。

「孩子，你小的時候，你爸媽帶你去國外，住在阿姨家里，那個時候，阿姨還說要認你當干女兒，你還記得嗎？」

我不記得了。

可是，在那一刻。

我真的覺得，我好像又看到了母親。

正當我慢慢回答阿姨的問題時，繼母中的一雙兒女跑了出來。

「嘿。」比只小兩歲的妹妹跑過去的時候拽了一下我的***髮，「你怎麼不回家在這里待著？小心被人販子拐走了。」

「還有，你為什麼不回家？是害怕我還撕你的作業本嗎？我就撕怎麼了。

」

繼妹并沒有跑開，而是圍著我打轉。

第二次沖我做鬼臉時，他被站在阿姨身邊的少年拎起。

「你爸媽就是這麼教你的嗎？撕別人的作業還有理了。」

那是我和我們第一次面對面地看著對方。

看著被她拎起來的繼妹，我頓覺揚眉吐氣。

那是在我失去母親后，第一次有人為我撐腰。

從那天起的漫長歲月里，我始終記得、清晰地記得那一幕。

一個缺愛的人，總是把別人不經意之間的好，記很久很久。

我就是那樣的人。

……

7

被趕出家門后，接下來整整一周，霍衍舟像是從港城蒸發了。

財經報紙的小角落里，依舊點綴著霍老爺子關于旗下電子產業即將赴美敲鐘的利好消息，標題字號醒目。

而娛樂版塊上，「霍家長子疑似被棄，攜新歡密游海南島」的緋聞標題同樣刺眼，配著一張顯然是從遠處偷📸的模糊照片。

沙灘上，一頂太陽傘下，一個穿著清涼抹胸裙的年輕女人親昵地俯身湊近躺椅上的男人，兩人肆意擁吻。

那是霍衍舟和黃萸。

……

老爺子和婆婆輪流給霍衍舟打電話，號碼卻被拉黑了。

霍衍舟總是這樣。

霍家的人包括管家和保姆都被他拉黑過。

……

月底，我剛剛忙完一個收購項目，突然收到了銘年班主任的電話。

溫老師的聲音急促得變了調，背景音是混亂的爭吵聲。

「霍衍舟先生和黃小姐來了學校，說是要……要帶銘年去游樂園玩……

「銘年不肯走，爭執了起來，現在情況有點失控……」

電話里傳來拉扯的聲音。

「……放開我！放開！我不要跟你走！我不認識她！你不是我爸！……你們走開！」

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緊，我憤怒得說不出話。

「溫老師，請幫我攔住他！」我極力壓制著顫音，「我現在立刻過去！」

抵達學校時，停車場已經聚集了稀稀落落的人群，對著教學樓的方向指指點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