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不耐煩的目光在觸及我臉上小心翼翼滴落的淚水時愣住了。

隨即，他朝我伸出手來。

那被捏得皺巴巴的三百塊再度到了他的手里。

這一次，他沒有再拒絕我。

2

直到跟著謝星辰回了家。

我才知道我想錯了。

這個和我一樣蹲在巷口垃圾桶旁邊發呆的男人。

其實擁有一個很大的家。

他的家里甚至還有照顧他起居的阿姨。

可謝星辰跟她們都不熟的樣子。

一直到阿姨問他怎麼稱呼我。

謝星辰大腦當機一會，才有些煩躁地開口：「這是我……妹妹，隨便怎麼喊都行。」

于是那些笑容和煦的阿姨們喊我：「小姐。」

我有些局促，坐立難安。

那一瞬間，我后悔了，我想要回自己的三百塊，再逃回自己的垃圾角里。

可謝星辰往我手里塞了杯牛奶，沒好氣地開口：「不是要我給你當家人嗎？我才 24 歲，喊哥又不委屈你，我總不能給你當爹。」

他看起來是個脾氣不太好的哥哥。

當我捧著一杯牛奶坐在他對面小口嘬著的時候。

他在沙發上連換了六個姿勢，最后一拍腦門暴躁起身：「這不拐賣人口嗎？真瘋了。

據說那會他是想將我拉起來親自送回家的。

可是不巧的是我喝飽了牛奶就睡著了。

整個人窩在沙發里，瘦得像竹竿，蜷起來也就一點大。

謝星辰說他當時看著我瘦成那樣，再想著聽筒里那些絕情的話，內心斗爭了好一會。

終究在叫我起來和把我丟在客廳中間選擇了給我背心蓋上一層薄毯。

3

其實我的睡眠很淺，可那天，我卻睡得很沉。

因為我夢見了媽媽。

有***夢，我總是不想醒來。

其實，媽媽去得很早，我對她的印象并不深。

聽說她在生完哥哥后，被奶奶欺負，當時就留下了病根。

醫生說她之后不能再要孩子了。

可是在意外有了我之后，她還是選擇了將我生下來。

她想要將自己的寶貝帶來這個世上。

可是卻因此加速了自己的凋亡。

四歲那年，媽媽離開了。

爸爸和哥哥牽著我的手，站在那方矮矮的墳***前。

爸爸說：「以后，這世間只剩下我們是相依為命的親人了，我們要更愛彼此，為了對方好好活著。」

一直以來，都是爸爸拉扯我和哥哥長大。

直到後來，他遇見了劉阿姨。

劉阿姨個子小小的，整個人說話也柔柔弱弱的。

她一個人帶著個和我同歲大的女兒。

在路邊跌倒被爸爸扶起后，會對爸爸溫柔地笑。

劉阿姨相中了爸爸的踏實勤懇，也相中了成績優異能考一個很好的大學成為家中新的勞動力的哥哥。

哥哥成績一直很好，他大我六歲，在媽媽去世之后，他就代替媽媽照顧我。他總是很細膩，很溫柔。

劉阿姨進門那天，牽著***青的手，滿臉欣慰地拍拍哥哥的肩。

她說：「青青一直想要個哥哥，問風就很好，他這麼會照顧人，很適合給我家青青當哥哥，我們一家人以后一定會相處得很好。」

那時候的我就站在角落里，哪怕是第一次見，我也大概感受出來了，劉阿姨并不喜歡我。

她來到我家，跟爸爸撒嬌，給哥哥帶了禮物。

從***到尾唯獨沒有招呼過我。

她口中的一家人，不包含我。

十歲的***青這個時候已經上去纏著哥哥撒嬌，要他陪她玩了。

當時的哥哥并不怎麼喜歡***青，只是尷尬地扯了扯嘴角，到底沒有在爸爸二婚的酒席上甩開后媽和養妹拽著他的手。

4

小時候的***青，很不招人喜歡。

她蠻橫、嬌縱，從進了這個家門起，就總是欺負我。

她愛和我搶東西。

她會揪著我的***髮，大聲嘲笑我：「周問玉，鄰居王小河說你是個***，打你都不會吭聲，你到底是不是啊？」

淚珠從我眼中落出來，我輕輕抽泣著，胸口像堵了一團棉花。

棉花一路堵到了嗓子眼，我張開嘴，想大聲嚎啕，卻哭不出聲。

只能就這樣看著我印著艾莎公主的文具盒、新買的小書包，或者是哥哥送給我的***花。

她都要搶，搶不到就哭鬧，就撕毀弄壞那些東西，然后我也哭。

動靜鬧大了，后媽就會從屋子里沖出來，她系著圍裙，一臉局促地揣著手，跟剛回家的爸爸道歉。

她說：「青青這孩子心眼不壞，她就是沒過過什麼好日子，沒安全感，怕自己被冷落。」

她姿態放得很低，聲音也柔柔弱弱，說不到兩句，又開始神色凄苦。

講自己這些年來的不易，講她帶著一個十歲的閨女還要給兩個孩子當后媽有多難做。

講到后面，爸爸總是心軟，他的神色松動，面上全是愧疚，摟著后媽又哄又勸。

就好像后媽口中那些過去的辛苦，全是因為他的遲來造成的。

哪怕在他口中遲來的那些時間里，他正在和媽媽相戀。

爸爸變了。

因為事情鬧到最后，***青總能得到新的文具盒、小書包和***花。

而我一無所有。

爸爸給她買了一切她想要的，還將她抱在懷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