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颠簸,我把玉珏都捏成了齑粉,都不敢去看跪在雨地里的少女。
收回思绪。
我看着赵内监,笑容惨然:“能为先帝殉葬,是宋家之幸。”
就在这时,一道清丽的身影朝我走近。
赵内监欠身行礼:“裴相。”
裴清鸢周身清冷高贵,手里拿着两卷圣旨,墨色在她深眸中翻涌。
面容阴冷,压着冰碴宣读了旨意——
【七日后,先皇入皇陵,我宋氏之子宋云澜皆愿一同殉葬。】
“皇太夫与先帝情深意笃,此去可与先帝泉下相聚,再续前缘。先帝亦可含笑九泉。”
她那般的漠然像是钉子刺穿我的心脏,曾经一双盛满爱意的眸此刻竟也只剩憎恶。
“皇太夫,天命已定,你那些翻云覆雨的智计,是时候收敛了。”
我接过圣旨,嗓音喑哑:“陛下之死,臣夫哀痛万分,能入皇陵继续伺候陛下,死亦无悔。”
裴清鸢直接走了。
我凝着她的背影,注意到她一身华贵,唯有衣衫下那虎纹腰带陈旧破烂。
那是我十八岁送她的生辰礼,她视如珍宝舍不得戴。
那时我笑着和她保证:“戴烂我便再给你猎。”
我是真的做到了。
我的殿内仓房,堆满的都是我猎来的虎皮,做成的腰带。
只是我没能送出去,也不能送出去。
我瞥到她纤长白皙的手中,攥着的另一道尚未送出圣旨。
我问向一旁的赵内监:“大监可知,可还有其他侍君也跟我一般,要给先皇殉葬?”
赵内监注意到我眸光,轻声回禀道:“回皇太夫,殉葬的只有您一位,裴相手中握的是她亲自求来的赐婚旨意。”
“赐婚?她帮谁讨要的?”我下意识脱口而出。
出了口便觉得不妥,可已然来不及。
就听赵内监字字诛心:“她要嫁的,是您的幼弟,宋以恒。”
我喉咙蓦地发紧。
其实最初选中入宫的,是我的幼弟宋以恒。
可爹娘不愿幼弟受苦。
于是他们对我晓之以情:“陛下病体垂危,时日无多,云澜你怜惜怜惜弟弟,你去好不好?”
“圣意难违,我们宋家不能抗旨不遵啊。”
君要臣死尚且得死,生身父母要我跳火坑,我没有不跳的道理。
入宫那天,我便已下定决心,此生再无来处。
裴清鸢恨我,也恨宋家,她嫁宋以恒定然只为报复。
可无论如何,幼弟无辜。
我攥紧手心,拔腿追上,在冷殿门口叫住了裴清鸢:“裴相。”
她回眸,满脸冷然。
和两年前我入宫时,她冷然看着我进宫的样子如出一辙。
我将头低了又低,喉间堵涌,艰涩开言:“裴相,若你嫁阿恒是为报复我,还请你放过他。”
她冷声讽笑没忍住失言:“宋云澜,你以为你是谁,值得本相报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