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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的雨,總是柔和多情。
我賃下臨河一間小小茶寮的二層閣樓。
推開木窗,石拱橋下烏篷船緩緩滑過,船娘清亮的吳侬軟語輕柔好聽,是這水鄉特有的韻腳。
日子簡單得像一汪清泉。
晨起,用紅泥小爐燒開清冽的河水,泡一壺最普通的本地粗茶。
午後,若雨歇,便撐一把素面油紙傘,沿着濕漉漉的青石闆路,漫無目的地走。
看河邊浣衣的婦人,看橋頭下棋的老叟,看檐角滴落的雨珠在石階上濺起細小的水花。
偶爾,會去鎮口的藥鋪坐上半日,替掌櫃分揀些草藥,也聽來往的鄉民訴說些頭疼腦熱,提點一二,換得幾文錢或一小包新茶。
發間那支舊玉簪,依舊是最簡單的飾物。
一日午後,細雨初歇。
我如常坐在茶寮靠窗的位置看書。
茶寮裡客人不多,隻有鄰桌兩個行商又在低聲談論着京城的戰事,隐約提到“靖王”、“殘了”、“血戰”之類的字眼。
我翻書的指尖微微一頓,目光依舊落在書頁上,墨字卻仿佛模糊了一瞬。
随即,又恢複了清晰,京城如何,王侯将相又如何,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。
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姑娘,被茶寮門口擺放的幾盆開得正豔的山茶花吸引,怯生生地趴在門框邊往裡張望。
她的目光遊弋飄蕩,最後好奇地落在我身上,尤其是我發間那支樸素的玉簪。
我擡眸,對上那雙清澈懵懂的眼睛。
小姑娘見我看來,有些害羞,卻又忍不住盯着那支簪子。
我放下書,輕輕笑了一下。
小女孩聽見笑聲,大着膽子挪幾步走了進來,小聲問,「姐姐,你的簪子真好看,像像我娘親以前戴過的。」
我心頭一驚,指尖下意識地撫過簪頭。
像嗎?我看着她,聲音越發柔和,帶着顫抖,「是嗎?你娘親的簪子,也是這樣的嗎?那你娘親呢,長什麼樣子。」
我張張嘴到底沒問出來,怕心中剛升起的期待再被摔個稀碎。
小女孩搖搖頭,「娘親的簪子,被爹摔壞了」小姑娘臉上的難過清晰可見。
小女孩搖搖頭,「娘親的簪子,被爹摔壞了」小姑娘臉上的難過清晰可見。
我沉默片刻,從随身的小布包裡,取出一方幹淨的素帕,又拿出幾枚早上藥鋪掌櫃給的、用油紙包好的甘草糖塊,包在帕子裡,系成一個小包,遞給她。
「過去的東西就過去吧,未來有未來的甜頭。」
我看着她,聲音平靜,卻帶着一種她或許聽不懂的溫和,「拿着,甜甜嘴。」
小姑娘眼睛一亮,接過小包,甜甜地說了聲「謝謝姐姐」便像隻歡快的小雀兒跑開了。
我重新拿起書,目光卻望向窗外。
河對岸,一個荊钗布裙的年輕婦人正焦急地四處張望,看到跑來的小女孩,松了口氣,将她攬入懷中。
模樣陌生,不是我期待的那個人,我閉了閉眼。
果然,故人無處再見。
小女孩獻寶似的舉起手中的小包,又回頭指了指茶寮裡的我。
婦人順着女兒的手指望過來,隔着潺潺的河水與蒙蒙的水汽,對我露出一個感激而略帶局促的微笑,微微颔首緻意。
我也輕輕颔首回禮。
過去了,但我将永遠懷念。
風吹動空蕩的左袖,帶來刺骨寒意。
焦木的棱角深深硌入掌心,帶來清晰的痛楚。
遠處是京城喧嚣的人間煙火。
更遠處,是蒼茫天地。
她消失的方向,早已湮沒在萬千條阡陌之中。
番外(楚昭野)
娶林栖晚非我所願,但是京中貴女避我如蛇蠍,隻有林栖晚一個人願意對我釋放善意。
這個人好雖好,但看上去太清冷孤傲了,任外面風起雲湧,她自巍然不動。
這幅樣子好生無趣,她裝給誰看呢?
為了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,新婚夜我獨留她一個人在閨房,轉身推演沙盤到天亮。
但是她絲毫不在乎,真是氣死我了。
我和她始終有一層淡淡的隔閡在,為了引起她的主意。
更新时间:2025-06-23 15:33